陆零读作60

幼稚园与毕业生（上）

实习幼师周×高三毕业生翔

六月的夏天，暑气刚至，却是一群人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他们前不久刚经过一次笔尖上的厮杀，脑力的战斗和对战后的期待一点点的消磨掉了他们的耐性，在最后的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等着他们的是人生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大约三个月的假期。

孙翔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不，考完试的第二天，就去理发店做了造型，把黑发染成了耀眼的金发。他对着镜子满意地昂起了头，大步显摆地走出店门，还不忘拿出手机拍照发给朋友们炫耀。

孙翔：［金发.jpg］看你翔哥的新发色，怎么样，够帅吧？

刘小别：哇，闪瞎我的眼［大小眼.jpg］

唐昊：昨天刚考完试，你怎么今天就变这样了？够浪啊

刘小别：二翔，你妈晚上得打断你的腿

孙翔：都考完试了，她别想在管我了

孙翔：翔哥请客，出来么

袁柏清：我和小别准备上车了

孙翔：上车？你们去哪

刘小别：去广东玩儿几天，昨天不是说了吗

唐昊：傻逼肯定光想着怎么染头发的事了

孙翔：……傻逼糖糕那你出来吗

唐昊：我不跟不好好估分、去染头发的傻逼玩。约了别人了

孙翔：你们就不想看看翔哥的新发色吗？？

袁柏清：不想。

唐昊：不想。［邓摇.gif］

刘小别：不想。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染这种发色了，劝你一句，染回来吧二翔

孙翔：玩电竞的那谁谁不也是同款金发吗，微博里他的粉丝都说他的金发好看呢，到我头上怎么就不行啦

袁柏清：翔哥，人家那是身价千万的大神，和咱们不一样

唐昊：那不是。你要是也有这么多粉丝，就算剃光头，你的粉丝也照样说好看

刘小别：我们上车了。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孙翔：哼，友尽！

孙翔愤愤地关掉微信聊天群，扒拉着脸，摸了摸耳后的碎发，心想，真的不好看吗？他盼着等了几个月，好不容易等到高考完要吐出这口气的时候，他的损友们却都不约而同把他的嘴给堵上了。这让他的气往哪儿撒呀。

不管，我说好看就好看。

他一副“老子最屌”的表情，走路带着风似的，那金发也跟着在风中扬舞着。在路人眼里，这个一米八以上的高个金发男孩还挺吓人的。

秉承着“你们不跟翔哥嗨，翔哥自己嗨”的理念，孙翔在KTV要了六个小时迷你厢，大中午的就唱起了歌。从中文唱到英文，再从日语唱到粤语，孙翔感觉人生的歌在这六个小时里都唱尽了，反正他今年里是不想在来KTV了。

唱完歌出来，路上已经堵起了车，估计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因为是夏天，太阳先生还在上岗。孙翔想在附近的奶茶店要一杯珍珠奶茶，他平时是不喝这些女生的玩意儿的，奈何现在嗓子干疼，肚子也饿了。

“要一杯珍珠奶茶。”他哑着嗓子出了声。

点单的姑娘抬头瞟了一眼那顶金发，掩去眼底的那意思惊讶，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地微笑着说：“好的。对甜度和冰有什么要求吗？”

“呃……”孙翔皱着眉看了一眼旁边的对照表，“都正常吧。”反正他之前也没喝过。

点单的姑娘依旧面带微笑，手指快速地点动着，又说：“好的。一共16元，请问怎么支付？”

“支付宝。”孙翔掏出手机，他妈妈的两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就映入眼中。

妈：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呀？又去哪里浪了，跟你说了就算考完试了也要有个度怎么就是不听呢？本来说今天轮到你爸去接小美的，刚刚突然接到任务就出差去了，我这边也收不来手。我已经跟周老师打过招呼了，你去幼稚园接小美吧。

孙翔马上看了一眼时间，差五分钟就五点半了，幼稚园已经放学二十五分种了。妈耶，肯定是刚刚厢里太吵了了他没听见铃声，让孙小妹等了那么久，估计又得闹了。他那个亲妹妹要是闹起来，可是连亲哥都不认的。

“先生请出示一下您的付款码。”

孙翔从烦恼中回过神来，急忙说：“再…再要一杯珍珠奶茶，呃，常温的，少糖。麻烦快一点啊。”看来得用这个好好哄哄妹妹了。

点单的姑娘顿了一下，有抬头看了眼眼前的这个人，发现他已经没有了来时那种凶巴巴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紧张和慌忙。

等了几分钟，奶茶一好，孙翔就奔上了事先打好的的士。插管喝了一口奶茶，感觉嗓子好点后，就让开车的师傅开快点。

“这下班高峰期的，你能打到车就不容易啦，还想要多快啊。”师傅看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没在开口说什么，闭着嘴尽量往车少的路开。

慢慢快起来的车速让孙翔稍微舒服了一点，他刚才想起上次孙小妹和他生气，整整三天都没有理他，最后还是他委曲求全，让妹妹在他肩上坐了一个下午。

孙翔转念又想，他翔哥在这个妹妹出生之前哪有这么窝囊过，平时都是别人听他的，哪轮到他去伺候别人。

谁让她是翔哥的妹妹呢。

后来，他在刘小别他们那儿又多了一个外号：妹控。

“妹控”拎着妹妹的珍珠奶茶下了车，环顾了四周，来接小孩的家长都差不多走完了。他赶忙走进大门，却被一个穿着保安服的大叔给拦住了。

大叔把孙翔从头到脚看了一眼，金色的头发，印着“全村の希望”的衣服，一双叫不出的名牌运动鞋。这么奇怪的人怎么能随便放进去呢？

“你干什么的？”大叔问。

“我接人的啊。”孙翔一头雾水，他还急着进去找小妹妹呢。“本来是我爸来接的，可是突然有事来不了了，接送卡还在他手上呢。”

“没有卡就不能进去，这是规矩。你还是回去拿了卡再来吧。”保安大叔作势要敢人。

孙翔急得要跳脚，又想起了他妈的话。“大叔，我妈说已经跟周老师通过电话了。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啊？”

“哪个周老师啊？通过电话了也不关我的事，没有卡还是不能进啊。”

“我妹妹是企鹅大班的孙翎，您看能不能帮我去问一下，我这也没有周老师的号码。”

大叔对孙翔半信半疑，让他在这等一下，就去保安室打电话了。

“周老师让你等等。”保安大叔这么跟他说。

孙翔对于“等待”这事很不耐烦，但是他也没办法，只好乖乖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他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六点了，他不会是最后一个家长吧？这真是太失败了。

从孙小妹小班开始，他接送的次数屈指可数，本来读高中就没有多少时间，而且他也对于带孩子这种事不在行，自家妹妹还好，其他那些吵嚷嚷的小屁孩看到就不能静下心来。

差不多十分钟，才有人从大门里出来。

孙翔一眼看到的是和他身高差不多的男人，修长的身材，中规中矩的黑色短发，五官端正还带着一丝清秀，不乏俊俏和温柔。很帅的一个人，而且也是很受女生欢迎的类型。

“啊，哥哥你的头发怎么变色啦？！”孙翎从那个男人的腿边跑到孙翔跟前，直勾勾地盯着他哥的金发，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头发一夜之间换了个惹眼的颜色，对于一个五岁小孩来说就像只会发生在动画片里的一样。

孙翔弯下腰取下孙翎的小猪佩奇粉色背包挂在手臂上，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打破妹妹脑内幻想，只好打着哈哈蒙混过关。

“你是小美的哥哥？”那个男人走过来，面部带笑。

没想到他笑起来还挺好看，孙翔想。“是。我叫孙翔。，刚高三毕业。是周老师？”

他点点头，说到：“周泽楷。”

周泽楷，好名字。孙翔就这样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了。周泽楷也任他这么看着，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小妹打破了僵局：“你怎么来这么晚啊？”

“我……我去给你买奶茶了！”孙翔急忙把没插管的那杯交到她的手上，又一脸无奈的朝周泽楷笑笑。小把戏骗得了小孩，可骗不了大人。

虽然周泽楷也不会说什么。

孙翎看了看他哥手里那杯还剩一半、杯壁上还带着水珠的，又看看自己手里这杯没有喝过也没有冰块的，眨了个眼说到：“这杯给圆圆吧，我要你的那杯。”

“诶？”被点到名的小女孩终于从周泽楷身后露出了脸，接过孙翎递过来的奶茶，不知所措。

孙翔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猜想她可能是被自己的金发吓到了才一直躲在周泽楷身后的。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温柔阳光的大哥哥一样，大度地将奶茶上交又故作轻松地说了声：“喝吧，没事。”

圆圆不再躲闪孙翔的视线，带着询问的小眼神看着周泽楷。她挺想要的，可孙翔对于她来说毕竟是个陌生人，只好求助于老师了。

“想要的话你可以收下，但是，”周泽楷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故作思考问她：“这时候圆圆应该说什么呢？”

圆圆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奶茶，摇摆不定。

孙翔明白了周泽楷的用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开始紧张了。他想说，没事的，一杯奶茶而已，连个礼物都算不上。可是周泽楷却一脸认真，仿佛这件事很重要。

小女孩似乎定下了心，抬起头对着孙翔说了声谢谢。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击中了孙翔的小心脏。他的脸有些发烫，马上说：“不用谢，不用谢。不好意思啊，没买周老师的份。”然后他看到周泽楷轻轻摸小女孩的头，以示表扬。

脸上的感觉更热了。

周泽楷站起来对他说：“不用客气。”眼角带笑。

一旁的孙小妹不知道喝了多少口，奶茶只剩三分之一了。她对孙翔说：“我们今天能晚点回家吗，圆圆的妈妈还没来，我想跟她玩会儿。”

还没回家的孩子看起来就剩她们两个了，在夕阳的余晖下你追我赶的，独占着整个操场。

孙翔和周泽楷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挨着自己坐的这人的话着实不多，问他问题，回答也只是：嗯，嗯，没有，这样带过去了。

话这么少是怎么当上幼师的？孙翔撇撇嘴。想到刚刚周泽楷教育圆圆的时候，他又不由得心生佩服，看得出这人也不是徒有其表。

“小美膝盖上怎么有块创口贴，是摔了吗？”孙翔看到他妹那会儿就注意到创口贴了，碍于小家伙在家也避免不了一些磕磕碰碰，这点小伤看上去也没影响她活动，他才闭口不谈。现在正好可以拿来说事。

孙翔意料之中的捕捉到了周泽楷脸上表情的那一丝变化，没有了之前的自然与从容，开口说：“被别的孩子推的，”他停了一下：“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是我没注意，对不起。”

一下听他说了这么多个字，孙翔还先不自在了：“啊，没关系没关系，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伤口，周老师也别往心里去，她在家也经常这样的。”

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孙翔总结出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的：班里的女孩子们争着和周泽楷玩扮家家酒的游戏，大家挤在一团，孙翎就成了受伤的那个。本来她也是争得最凶的那个，周泽楷不说，孙翔也能猜到。

他妹和他小时候一样，都是班里的小霸王，也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特别是周泽楷这款看起来内敛又好欺负的。

“周老师工作没多少年吧，看着挺老练的呀。”

听他这么说，周泽楷一笑：“大四实习，才准备毕业。”

“诶，原来和我一样是毕业生啊。”虽然周泽楷看起来也不比他大多少，对付孩子的手段却比他老练很多，根本不像大学生。“周老师是为什么想当老师？”孙翔问。

周泽楷想了想，对他说：“那时很叛逆，想尝试挑战。”

看不出来你也有叛逆的时候，孙翔想。对方似乎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又继续说：“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候，不想听父母的话。”

孙翔赞同地点点头：“我现在就特别烦我妈，老让我毕业后去考公务员，可我现在连大学想干什么都没想好。”

“没什么喜欢的吗？”

“我喜欢打游戏，总不能去学计算机吧。”

“我也喜欢打游戏，就没学计算机。”

孙翔来了劲，他们就游戏这点聊起来了，没想到两人玩的还是同一款游戏。从游戏里用的职业到喜欢的战队，在外人眼里他们就像住在隔壁的好朋友，聊得火热着呢。

这边俩小的也开始谈论起他们，圆圆说：“他们是不是玩得很好，我第一次见周老师笑得这么开心。”他们小孩子认为只有在和好朋友一起玩

的时候才是能抛弃烦恼开怀大笑的。

如果说圆圆是真的单纯，那孙翎就是拥有同龄孩子无法拥有的敏锐：“明明就是第一次见面，我怎么觉得我哥看周老师的眼神像隔壁班杜老师看唐校长女儿的眼神呢？”

“你别乱说。隔壁班甜甜说杜老师可喜欢唐姐姐了，他们哪里像了？”圆圆当然听不懂孙翎在说什么，在她的世界里当然没有“男孩可以喜欢男孩”这个概念。

孙翎突然烦躁起来：“哎呀，说了你也不懂。你妈怎么还不来呀？”她却不知道自己看她哥的眼神像极了班里的那些“小情敌们”。

孙翔自然不知道孙小妹怎么说他的，一个劲儿地跟周泽楷说他的头发：“对对对，就是这个战队的那谁谁。我跟他一样高，岁数也差不多，在我看来长得也挺像的，怎么他染就好看，我染就不行呢？是糖糕他们对我有偏见！”

周泽楷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的头发，看出了什么地方不对劲，就直接伸出了手。

孙翔就这么乖乖地给周泽楷舞弄他的头发，心跳还不小心漏了两拍。等周泽楷收回手，他马上拿出手机假装照头发，实则挡一下脸。

“额前碎发多，往两边撇撇会更好。”

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孙翔看屏幕上的自己也顺眼了许多。他把手机稍稍移开了点，发现周泽楷也在看自己。

“相信自己。你很好。”他们对上视线。

“谢谢你，周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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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已经七点过五分，孙母已经在准备晚餐。“怎么回来这么晚啊？还不如我去接呢。”一回头就被他儿子的发闪瞎了眼：“你你你那头发怎么回事啊？”

头发的事孙翔根本不想提：“我去的时候圆圆她妈还没来接她，小美想跟她玩儿会。”虽是这么说，但其实他还想圆圆她妈再来晚点呢。

“我现在问你头发的事，别给我转移话题！”

“妈，我看你最近也挺累的，我爸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要不明天小美的接送任务就交给我吧。”

这样他就又可以见到周泽楷啦。今天走的是个居然忘记问他要联系方式了，真是失策。周泽楷应该也挺愿意交他这个朋友的吧。

孙母还没从金发给她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不知他心里的小算盘，愣是瞪直了眼睛：“染个发回来你就变性了？以前怎么没听你主动提出接送妹妹啊？”

“那不是高考完了嘛，我肩上的担子没了自然就轻松多啦，想帮你们分担一点家务。”孙翔自己都知道他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可见可信度和可行度是有多低。

孙母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里里外外地打量了孙翔几圈，最终目光停在了他的头发上：“其实这样子也挺好看的，特别是前面的头发，就不该像原来那样挡得这么严实，你的额头随我，露出来好一些。”

话题很不如愿地又从接送回到头发，但孙母的一番话却对孙翔很适用：“真的吗？”他本来就不对他妈看好他的头发这件事抱有希望，没想到此刻情况却出现了逆转，这还真得感谢周老师，心里对他的好感度又增了一点。

孙母看着孙翔死灰复燃，叹了口气：“可是呢，明天你不能接送小美。”

“What？为什么呀？凭什么不让我接送啊！”内心的小火苗又灭了，孙翔很是崩溃，小脸又黑又臭。然后他就听到了孙小妹放肆的笑声。

“这是看上哪家小姑娘啦，三年起步啊。”孙母打趣他，后半句着实开玩笑，前半句里的“小姑娘”估计是有的，比如说唐校长的千金，年纪相仿，长相上乘，好的家境和家教也摆在那里，性格看上去是挺像能和自家儿子和得来的那种。

是看上了，可惜不是姑娘。

孙母看不得从小傲字当头的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就不再逗他：“明天星期六啊，傻儿子。”

“喜欢哪个姑娘就努力去追，人家要是不喜欢你那头发记得得染回来。”孙母说完就转身回到厨房去看她熬的汤。

怎么会不喜欢呢，第一个夸我头发好看的就是他。

“哦！”孙翔笑得咧开了嘴。没事，不久等两天嘛，翔哥不急，周老师也别想跑掉。

一旁的孙翎年纪虽小，白眼却要翻上天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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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还有没有（下）
祝大家开学快乐（找打